[ “5.0社會”一般被認為是“安倍經濟學”的第二階段,意在突破老齡化社會、勞動力不足等限制經濟社會改革的因素。與“工業(yè)4.0”本質相同,“5.0社會”的創(chuàng)建基礎在于網絡和信息社會,而這對于日本國民來說并非易事,這需要他們改變對網絡的基本認知態(tài)度。這次疫情就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外生沖擊。 ]
[ 與去年同期相比,日本無現金方式使用量增加了近60%。 ]
[ 日本政府在一攬子刺激計劃中增加了53兆日元的全國光纖網絡追加投資。 ]
對于新冠肺炎疫情與經濟的關系,一般的著眼點多在于疾病成本、人口沖擊以及宏觀經濟影響等,采用的也多是貨幣成本、傷殘調整生命年、失業(yè)率以及負經濟增長率等負面指標。讓人們稍感欣慰的是,在對之前諸如1918年大流感以及艾滋病等流行病的研究中, 很多結論都是短期沖擊巨大,但長期影響可能并不像人們預期的那樣悲觀。在對長期效應的檢驗中,“破窗理論”是一個可能的正向解釋。但是,這些考察可能還不足夠。
大范圍流行病帶來的沖擊是全面的,僅僅考察上述疾病相關指標,以及儲蓄率或人均資本占有率等宏觀經濟指標失之偏頗。最近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(PIIE)的一篇時評就注意到了新冠肺炎疫情對日本“5.0社會”(Society 5.0)政策的影響力,認為這次疫情有可能會改變日本國民對網絡社會的認知,從而助力日本實現經濟改革目標。
相較德國的“工業(yè)4.0”等類似政策,日本“5.0社會”并沒有得到太多的關注。日本政府早在2016年的《第五期科學技術基本計劃(2016~2020)》中就已經提出了這個中長期規(guī)劃。但是,因其基本設想與“工業(yè)4.0”類似,而且經過多年推廣,成效并不顯著,都快被人淡忘了。
2019年初,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達沃斯論壇上對此進行宣講,認為日本提出的“5.0社會”是以數據代替資本,可以用人工智能、機器人和物聯網等技術來推動經濟增長,并縮小貧富差距。與1.0狩獵社會、2.0農耕社會、3.0工業(yè)社會、4.0信息社會相比,5.0社會是超智能社會,更加注重以人為本,會發(fā)生產業(yè)、生活與生存方式的改變。與此相呼應,日本大企業(yè)經團聯提出“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目標的5.0社會”(Society 5.0 for SDGs)設想,認為政策目的在于“融合數字革新與想象創(chuàng)造力,解決社會課題,創(chuàng)造社會價值”,因此實質是要建立一個“創(chuàng)造社會”。當時,日本政府計劃投資26兆日元來促進相關技術的研發(fā)。
“5.0社會”一般被認為是“安倍經濟學”的第二階段,意在突破老齡化社會、勞動力不足等限制經濟社會改革的因素,也有評論認為這其實就是安倍政府“新三箭”的另一個版本。但與“工業(yè)4.0”本質相同,“5.0社會”的創(chuàng)建基礎在于網絡和信息社會,而這對于日本國民來說并非易事,這需要他們改變對網絡的基本認知態(tài)度。這次疫情就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外生沖擊。
根據PIIE時評的觀察,日本政府為應對疫情,除了提供流動性支持以外,還積極推動數字醫(yī)療服務、數字政府、無現金支付以及遠程網絡等領域的展開,而這些措施無一例外都屬于“5.0社會”的政策范疇,且在之前的財政年度都無顯著的成效。
2020年4月,在東京先后出現兩次醫(yī)療機構聚集性感染案例之后,日本政府的相關機構放松了在線治療的限制。醫(yī)生可以通過視頻和電話的形式進行初診,并且可以基于在線問診的信息用郵件開出處方。在此之前,醫(yī)生們普遍不接受這種形式,病人也必須使用面對面的現金支付。
另一個原本舉步維艱的數字措施也在這次疫情中有所推進,這就是為創(chuàng)建“數字政府”而采取的“個人番號”(My Number)制度。個人番號是一組12個數字的個人代碼,它與我們的身份證號以及美國社會保障號碼不同,不含有任何與個人信息相關的內容。日本政府希望通過這個制度來推動數字個人身份識別,初步設想是先在社會保障、稅收以及災害應對中使用,并力爭在2023年財政年度完成全體國民號碼的賦予。但是由于國民對于個人信息的高度敏感度,在經過近3年的推廣后,直到2020年6月份,也僅有16.7%的個人接受了這一號碼。為此,日本政府在這次疫情補助金的發(fā)放過程中附加條件,對擁有“個人番號”的國民優(yōu)先發(fā)放,簡化其申報程序。同時,政府相關機構也在探討與駕照關聯的“個人番號”系統(tǒng),以優(yōu)化這一逐漸被認可的數字身份。
日本政府著力較深的無現金支付系統(tǒng)在這次疫情中也受到明顯的關注。在“5.0社會”的構想中,無現金支付的目標是到2025年達到40%的全部交易量。由于擔心現金支付容易受到感染,普通人開始加速使用無現金支付。與去年同期相比,無現金方式使用量增加了近60%。沿著這個趨勢,無現金支付的目標將很快達成。
此外,疫情對“5.0社會”的終極目標,也就是勞動市場的影響是有目共睹的。遠程辦公、彈性工作制、無紙工作流程等的引入顯著降低了通勤時間,為企業(yè)提供了更多的雇傭選擇,從而提高了工作效率。日本政府適時在一攬子刺激計劃中增加了53兆日元的全國光纖網絡追加投資,在服務制造企業(yè)之外,也便利遠程教育以及物流系統(tǒng),力圖加強女性再就業(yè),激勵地方小經濟圈的再生。
在較早的一篇《日本經濟新聞》的采訪中,受訪的日本企業(yè)家認為這次疫情是對傳統(tǒng)工業(yè)社會模式的一次根本性挑戰(zhàn),疫情使人們重回家庭,更關注家人,也更關注自身的發(fā)展,會改變產業(yè)、生活與生存方式。這些民間共識正好與安倍政府提出的“5.0社會”的愿景不謀而合,也顯示出疫情對改變一般民眾認知的影響力。也正是借助于這些認知的改變,日本政府在對抗疫情的同時力求獲得強化經濟體制的新動力(310328),這就是“5.0社會”所規(guī)劃的超智能社會。
疫情還未結束,許多國家政府還在為如何利用有限的資源進行權衡,也在為之后的經濟恢復盡心竭力,現在對疫情的經濟影響下結論還為時尚早。但是,如果在這時善加關注,在獲得疫情的直接數據之外,也會引發(fā)更多非宏觀數據之外的思考。
(作者系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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