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8月16日，阿富汗總統(tǒng)加尼“逃亡”細節(jié)被曝光。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

文 | 徐立凡

8月16日，數(shù)萬人涌到喀布爾機場重演“西貢時刻”之際，俄羅斯大使館發(fā)言人尼基塔·伊申科，向俄羅斯衛(wèi)星通訊社透露了阿富汗總統(tǒng)加尼逃離喀布爾的細節(jié)。

據(jù)稱，加尼在四輛汽車中塞滿了現(xiàn)金，并試圖拿出部分現(xiàn)金放進一架直升機，但未能完全裝下。因此，加尼不得不將一些現(xiàn)金留在飛機跑道上。

前一天晚間，加尼通過其社交網(wǎng)站主頁宣布已離開阿富汗。加尼表示，為了防止阿富汗發(fā)生進一步的暴力事件，他選擇了離開。

如果加尼攜帶大量現(xiàn)金逃離喀布爾確有其事，將為阿富汗版本的“西貢時刻”添上新的戲劇化色彩。盡管現(xiàn)在關注者們的目光多已轉向勝利的塔利班一方，但是，梳理一下加尼何以走到“倉皇辭廟日”的這一幕，能夠加深我們對阿富汗治理困境的了解。

▲8月15日，加尼宣布他已離開阿富汗。圖/新華社

加尼治理阿富汗的雄心是如何熄滅的？

與歷屆前任不同，加尼算是阿富汗的另類總統(tǒng)。加尼在高中三年級時作為交換生去了美國。20世紀80年代，他先后在伯克利加州分校和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，1991 年成為世界銀行的人類學專家。2001年塔利班政權因阿富汗戰(zhàn)爭瓦解后，加尼才以聯(lián)合國阿富汗特使的助手身份回到阿富汗，這時他已離開阿富汗24年。

2002年，加尼就成為卡爾扎伊政府的財政部長。彼時，加尼雄心勃勃想改變阿富汗的政治生態(tài)。他的藥方有兩個：一是打擊腐敗，二是用好國際援助。

加尼曾打擊毒品，迫使一百多名從部隊合同中攫取錢財?shù)膶④娡诵�，解雇�?40 名偽造簡歷的檢察官。同時，他親自審查每個國際捐助機構的投資組合和阿富汗政府的采購項目。

但加尼沒有成功。打擊腐敗政客讓他失去了潛在的有力支持者，而對國際援助項目的嚴格審查并沒有起作用。在外國對阿富汗援助支出的高峰時期，據(jù)估計，每一美元援助資金中只有 10 到 20 美分到達了應該受援的人手中。其主要原因是國際援助方是通過外包方式提供援助，自然躲不過層層盤剝。據(jù)了解，主要援助方是美國國際開發(fā)署。

2005 年，加尼在公開演講時表示，所謂國際援助計劃暴露了“發(fā)達國家對發(fā)展中國家的丑陋面孔”。

2014年加尼成為總統(tǒng)時，阿富汗經(jīng)濟毫無起色，數(shù)十萬阿富汗人背井離鄉(xiāng)。而加尼一改當財長時的工作熱情，把大量時間花到了讀書上。

美國媒體曾報道，加尼每天5點前起床，閱讀兩三個小時。從東歐國家如何向資本主義轉變，到中亞戰(zhàn)爭史到阿富汗河流史，他無所不看，似乎已向現(xiàn)實屈服。

▲8月16日，阿富汗喀布爾一片混亂：登機通道被擠爆，現(xiàn)場槍聲四起。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

加尼的財富或與特朗普撤軍計劃有關

當然我們最好奇的是，加尼的錢從哪里來？

加尼出身普什圖貴族家庭，祖父曾是軍事將領，家里不缺錢，不然也不會高中就去了美國。在美國和世行工作時待遇也不菲。但這不足以夸張到飛機都裝不下。

一個由20多國調查記者組成的組織OCCRP（有組織犯罪和腐敗報道項目）曾經(jīng)報道過這么一件事。2017年，特朗普一度推動美軍撤離阿富汗，加尼認為這將導致其政權不穩(wěn)，因此極力勸說特朗普緩行。

在“美國優(yōu)先”方針下，所謂勸說就是能拿什么交換。

早在上世紀70年代蘇聯(lián)對阿富汗有興趣的時候，蘇聯(lián)地質學家經(jīng)調查發(fā)現(xiàn)，阿富汗的峭壁和山谷中蘊藏著價值至少一萬億美元的礦產(chǎn)，包括稀土、鉻、鐵礦石等等。

此后，礦產(chǎn)就成為阿富汗地方軍閥和外國勢力爭奪的主要目標。

如何說服特朗普暫緩撤軍？據(jù)稱，加尼用美國公司可以在阿富汗采礦的合同作為交換，最終讓美軍繼續(xù)留在阿富汗。

這還不是全部。OCCRP還發(fā)現(xiàn)，2019年，一家與美國軍方有聯(lián)系的弗吉尼亞州公司 SOSi獲得了對阿富汗鉻礦的獨家使用權。而加尼的兄弟出任了 SOSi 子公司的大股東。

其實SOSi早在2011年就與美軍、親阿富汗政府的民兵武裝合作采礦了，只是當時還屬于非法的。加尼則讓其合法了。OCCRP稱，這些采礦項目讓“與總統(tǒng)最親近的人受益�！�

撤軍原來也可以當生意做。

▲8月16日，拜登再為撤軍辯解：再多軍事力量也無法保證一個統(tǒng)一安全的阿富汗。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

塔利班接下了加尼沒答好的考卷

加尼逃離喀布爾之后，他的去向出現(xiàn)了多種說法。有的說去了塔吉克斯坦，有的說去了烏茲別克斯坦。最新消息說他去了阿曼。

事實上，從2001年回到阿富汗目睹了阿富汗治理亂局后，加尼就開始研究國家治理為何失敗的問題。

他的主要研究伙伴是英國人權律師克萊爾·洛克哈特。2008 年，倆人還共同發(fā)表了《修復失敗國家：重建分裂國家的框架》�；蛟S加尼還將去美國或英國，繼續(xù)尋找如何修復阿富汗的答案。

外界也在猜測，加尼是否會在海外成立流亡政府。從加尼當財長時的雄心勃勃到當總統(tǒng)后沉湎讀書的變化看，他或許沒有這樣的想法了。更何況他在位時就缺乏有力的執(zhí)政基礎。

不管加尼帶著多少錢逃離了喀布爾，現(xiàn)在可以明確的是，塔利班接下了加尼沒答好的考卷。

今天的塔利班和2001年時的塔利班已有很大不同。無論這種不同是一種臨時性策略還是真正的改變，時間會給出答案。

特約撰稿人 | 徐立凡（專欄作家）